“你是……王族？”
其实看到她的刺青时我就该想到的，这哪怕在魔族也是异常尊贵的象征，人类世界知晓这个刺青的肯定只有少数国家的王室成员了。
就是我对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一无所知，老实说我到现在连张地面世界的世界地图都没见过。
“嗯，从我出生起，我们多洛雷斯王国就一直屹立在姆大陆西海岸，持续了六百多年。”
从她口中，我得知了关于姆大陆的历史：原本姆大陆小国林立，大大小小的国家啊、地区啊、部落啊足有五六十个，类似中国古代的春秋时期，每个国家都很小，但互不侵犯，娜塔莉的“多洛雷斯”王国是西岸最昌盛的国家之一，和雷姆利亚大陆的跨海贸易比任何国家都频繁，这个国家持续六百年没有改朝换代，算是姆大陆最长寿的国家。
直到大约三十年前，姆大陆中部阿克萨草原一个名叫“阿克萨”的游牧民族突然兴起，当时新兴民族的兴起与灭亡在姆大陆是常事，谁都没当回事，但事后证明阿克萨一族的彪悍勇猛远超任何一个国家。阿克萨族最初只是中部一个小国的分封国，后来却夺权篡位，三十年时间里飞速膨胀，其西边的几乎所有国家都相继被吞并，谁也不知道当时年轻的阿克萨王是怎么做到的。
五年前，庞大的阿克萨王国兵临多洛雷斯，这时他们的目的已然昭然若揭：阿克萨人朝西面疯狂扩张，正是为了夺取被多洛雷斯王国霸占六百年的大片出海口，尤其是多洛雷斯王国控制下的数个不冻港，短短半年时间多洛雷斯王国兵败如山倒，阿克萨自此改王国为帝国，阿克萨王在多洛雷斯沦陷当日登基称帝，登基地点正是多洛雷斯首都的王宫内。
“阿克萨人攻进去的前夜，父亲带我到了宫殿的地下书库。父亲说那里藏匿着历代多洛雷斯王六百年来从世界各地收集的禁书，他说我们多洛雷斯家族之所以能持续统治长达六百年，是因为一位恶魔的庇佑，那位恶魔就藏在麦穗城的地底深处，他的召唤咒藏在地下书库里。”
“你父亲他召唤了恶魔？”
“嗯。我只记得当时父亲确实召唤出了什么东西，那东西长什么样、说了什么，我全都忘了，但有一段声音我记得非常清楚。”
“什么？”我问。
“我是个无能的王，我挡不住他们，但我的女儿一定可以，求求你……让她重拾多洛雷斯家族的荣耀！”
“我至今记得他当时跪在那位存在面前，亲吻他的脚，向他许愿，之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，清醒过来后手上就多了这刺青，父亲说这是恶魔赐给我的礼物，是无价之宝。他让仆人把我带到麦穗城，仆人死在了路上，当时我在街头流浪了一段时间，最后是姐姐收留了我。”
“你父母没和你一起逃走？”
娜塔莉摇头：“他说他和母亲必须留在王宫才能支付交易的代价，这是那个恶魔的要求。”
那就很明显了，代价是她父母的生命，甚至可能比这还严重。
我听说一些恶魔会故意把契约者的灵魂收集起来，专门囚禁在某个空间内作收藏品，这些灵魂不会死，但也逃不出去，他们被永远困在虚空之中，生不如死。
“那你父母应该是支付了生命给你换了力量。”
我没把更悲惨的可能告诉她，对她而言，父母死去本就是场噩梦了。
她颇有深意地看了眼手臂上的刺青，雕花般的绚烂符文凝固在她细小的臂膀上，呈现着一种诡异的美感。
“你知道你这个符文象征什么吗？”
我把关于撒托古亚教、魔族神话以及这个符号在魔族的地位给她大致讲了一遍，这样她对现在的自己应该也有个数了。当年那位和她父亲缔约的恶魔，恐怕也是恶魔城的某位大佬，就算我这一级也能想象到，那位恶魔把神的象征刻在她的手臂上究竟意味着什么。
她已经不是普通人了。
她听我说罢后陷入了漫长的沉默，没像我以为那般反问我什么，只是盯着手臂上的纹身发呆，不知道在想啥。
这气氛有些尴尬，说点儿什么……
“那个，我远没有和你父亲缔约的那位大佬高级，说难听点儿，我是被赶出来的。恶魔嘛……一般不屑和人类为伍，会在人类世界流连的恶魔大都是犯了什么禁忌，被驱逐到人类世界，比如我就是。”
“你犯了什么禁忌吗？”
“我，呃，考试作弊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
“啊……不、不提这个了。怎么说呢，你看我也是初来乍到，我还需要多了解些关于你们世界的……呃，常识。比如你们这边有没有宵禁，集市什么时候开放，平时上街有没有啥忌讳之类的，你们的风俗啊这些我也不了解……所以我才说什么都要和你一起回家呀！”
目前最重要的，还是了解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，单单知道阿克萨帝国的发家史可还不够，我需要了解更多，尤其是更细节的民俗文化问题，不然哪天不小心犯了谁的忌讳，我连死了都不晓得为啥。
“这个……没啥禁忌的，小地方没那么多讲究的……”
娜塔莉貌似有点儿心不在焉，可能是我的真实水平和她预想中的有些落差吧，话说她一开始是准备用手臂上的刺青和我交换愿望来着？
“反正我所知的话，五年前父亲经常提到阿克萨对面还有十一个国家，其中的顶梁柱国家好像有两个。好像因为阿克萨的进攻重心一直在西边，东边这些国家没受影响，它们五年前成立了一个什么联盟……然后三年前的话，他们主动出击了一次，但是被阿克萨人击退，之后就一直没再打过仗了。”
娜塔莉这五年一直沦落市井，无从得知近年来的各国战况，三年前的那次胜利还是阿克萨人大肆宣扬才为人所知，阿克萨人还把那场胜利定为阿克萨国的国庆日。至于厄尼尔镇这边：阿克萨帝国划定原多洛雷斯国为多洛雷斯行省，省会则是过去的首都，麦穗城是多洛雷斯行省最大的出海口，虽说麦穗城并非不冻港，但这里非常靠近雷姆利亚大陆的北极地区，可以说距离雷姆利亚大陆最短的航道就在麦穗城，因此麦穗城早在王国时期就是多洛雷斯数一数二的大城市，周边有不少小城镇环绕，可以理解为“卫星城”，厄尼尔则是其中和麦穗城交流比较频繁的一座。
至于什么习俗啊、礼仪啊，那倒是没有，就像她说的，小地方没那么多讲究，如果一定要说的话，就是平民和贵族间等级森严，阿克萨人特别强调等级尊卑，甚至法律规定贵族杀死平民，可以花钱抵消刑罚。
娜塔莉告诉我的够多了，我不能奢求一个平民知道更多，从这个角度讲，我能和她相遇实属三生有幸，不然的话我在这个世界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。
“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，你能帮我了么？”
“嗯？啥？”
她突然捏了捏我的袖口，“你不是恶魔吗，可以满足我的愿望的吧？”
“是倒没错，但我没那么万能……”
“我不求你帮我复国，不需要你给我父母报仇，我只是……有一个简单的心愿。”
哦，原来她一开始是想许愿让我给她爹妈报仇，意思就是杀了阿克萨帝国的皇帝嘛……卧槽难怪她刚才一副失望的表情，摆明了我做不到啊。
“是什么？我、我力所能及的都帮……”
如果今后要在这个世界长期立足，关键就是赢取娜塔莉的好感，至少别让她把我赶出这屋子。
女孩轻叹一声，彷徨地望向卧病在床的女孩，眼中透着深深的哀怨：
“救救我姐姐，她……真的不行了。”
“你姐姐吗？”不说我都没怎么注意床上这位病美人，我凑上前，“她生什么病了？”
“……她是被人打成这样的，有十多天了。老板给我买了点药，不管用，我们也请不起好医生。”
喔，可以理解，古代没有公立医院，好点的医生除非本人热衷公益，不然往往只是大户人家的御医而已。
我掀开被子，她已经瘦得皮包骨了，浑身上下到处是淤青，衣物上还沾有风干的血迹，我再次集中精力感受她的内部状况，很糟，肋骨断了一根，不少身体组织坏死，内脏也有损伤，得亏没有现代医疗的情况下还能苟上十几天。
估计娜塔莉没少花心思照顾她吧。
“也不知道现在去请医生来不来得及……别用那种眼神看我！难不成你以为我是要biu的一下把她变好吗？就是魔王本人也做不到啊！”
就我了解，所谓的“治愈魔法”在魔界并不存在，因为所有魔法本质上都是按照一个单一的程序驱动某种元素，比如火魔法是变出火球，不管使出多少魔力，依然只是变出火球，无非火球的大小不同而已。
而人体太过复杂，不同情况下伤口状况都不一样，很难以某一种魔法对受损人体还原，似乎至今为止还没有恶魔成功研究出可以包治百病的法术。
“现在找医生来不及了，而且医生一般住在贵族区，离我们这儿很远。”娜塔莉的语气出奇平静，我以为她会绝望地哭出来。
也许这种平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绝望吧。
“能说说你姐姐的事吗？没准还有转机。”
听我谈到“她姐姐的事”，她的眼皮明显一沉，斜眼略有怨气地看了看我，像是在心底埋怨我没有治好她的办法，嘴唇嚅嗫了下，道：
“姐姐她是在……镇上的皮里诺家当差，两个月前皮里诺家有亲戚来串门，当时其中有一个帅气的贵公子，他爱上了姐姐，还说要和姐姐结婚，至少当时……他是真心爱着姐姐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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